黑暗如雪【72~73】
【72】2012.08.19 09:06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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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在这里等待很久了。
他藏在窗户旁的阴影里，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耳后，偶尔远观一下大楼外街道上的人们。
“我是阿尔法，我是欧米伽，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
弗朗西斯眼角含笑，又默默回忆了一次，这个寻找锡安的游戏是从何处开始。他在奥丁科技里第一次发现神迹闪现留下的痕迹，而后一路在网络上追踪，直至遭到警告。可后来那位潜藏的“全能者”不再禁止他朝见的企图，反而留下线索。他追踪到了BAT、又循着线索走到此处。一切回到原点，他又来到了奥丁科技。
这也许是偶然，又也许不是。弗朗西斯一厢情愿地将其解读成一种隐喻：锡安并非在“哪里”，而是无处不在，神所注视处即为锡安。
他在两个小时之前来到这里，正如游戏通关后会得到系统的奖励般，收到了第一个由邮件发送的命令：给名为罗维诺·瓦尔加斯的人打电话，向他告知Andrew-K在奥丁科技内外三处地方均有安排人手，其中名为亚瑟·柯克兰的人将出现在奥丁科技外。
而挂断电话，掐断了那位罗维诺的疑问和脏话后，他收到了第二个由短信发送的命令：留在此处，隐藏自己。因此在奥丁科技大厅的枪声响起后，他没有随众人一涌而出，而是躲过数名工作人员和警察，藏在了大楼里。
他等的时间有些过久，不由得感到了无聊，刚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按亮屏幕，便听到外面再次响起了枪声。
“砰！”
这是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紧随其后，俨然是一场混战打响了！弗朗西斯侧身看向窗外，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一通电话。第三个命令来了。
尖锐的刹车声和枪声从耳机里传来。伊万猛地转身看向窗外，但他离窗子太远，只能看到对面建筑白色的墙壁。他的心里一直潜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后悔，后悔让王耀一人与本田菊为伴。托里斯未必能及时赶来，他的……他的老板会有危险吗？
懊恼如藤蔓般缠上了他的心弦，一半是为他在这样的危急时刻竟还如此分心，另一半却还在疯狂生长，把他的思绪拨动的更乱：即使在心里，那个字（the Word）[1]他都不敢说出来。
从克莱尔开始——小多洛雷斯……洛丽塔，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不！纳博科夫的小女孩儿怎么能和王耀相提并论！这个名为伊万的灵魂已经如此罪恶，怎么还敢再有丝毫的“欲念”让自己罪加一等！可他又从未这么热爱自己这罪恶的灵魂——他终将因王耀而获罪，可若没有这罪过，这漂泊无根的灵魂又有何意义继续存在？！
“呃——”耳机里的王耀忽然短促的低吟了一声，伊万被扯回了现实。他多想飞奔出去，可他不能。
韦翰正端坐在办公室里，克里夫接了个电话，快步走了进去对韦翰耳语了些什么。伊万注视着他嘴唇的动作，说的似乎是：已经成功了。
什么成了？杀死本田菊？
韦翰微笑了起来，抬起眼睛，目光看向门外，直视着——伊万。
本能让伊万一瞬间动作了起来，但还是迟了。拉里和格伦猛地一左一右扭住了伊万的肩膀，伊万身子一拧，膝盖用力撞向拉里的腹部，可克里夫也扑了过来，三人合力将伊万制住。
伊万在心中苦笑，如果不是身上带伤，他不会这么狼狈，至少不会这么快。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开诚布公的谈谈了，”韦翰风度翩翩地一摊手，“塔伊洛夫先生，是谁派你来的？MI5，或是瓦尔加斯？”
伊万双手被拷在身后，格伦和克里夫一左一右地紧盯着他，拉里则在后面举枪抵着他的头，随时准备在这里放个血雾和脑浆混合的烟花。伊万刚偷偷活动了下手腕，格伦就给他的头上用力来了一拳。那雅利安大个子恶狠狠地威胁道，“给我老实！”
幸亏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要不然现在的场面还会难看上几分。
伊万感觉血液冲向身上的各处伤口，皮肤发烫，一阵恶心感涌上咽喉。一瞬间很多东西在他褪色成黑白的记忆里浮现了出来，关于审讯，有的是他和娜塔莉亚折磨手下的任务目标，女特工手段繁多且招招狠毒；有的是他被关押在黑色的小房间里，在昏迷和清醒之间一遍遍忍耐苦刑。
三年。娜塔莉亚已经逝去了三年。伊万·科尔作为街头混混苟活了三年。时间在他不知不觉中带走了很多东西，一切都大不相同了。他不得不承认，今日的伊万·布拉金斯基远不及当日的FSB特工伊万·米哈尔科夫。米哈尔科夫是一柄尖刀，每天都经受着风雪的打磨，锋利无比。可这柄刀已经被弃用了三年，虽然还是一件伤人凶器，却钝了不少。
不……他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一柄刀了，武器是没有思想的，而如今胡思乱想却像烟雾般沾满他的身体。可他却感到幸福。他想告诉娜塔莉亚，他们有许多在一起欢庆的时刻，庆祝的却是作为武器的荣耀，如今他走上末路，却发现自己终于有了点儿人样——武器不会挫败、不会软弱，也不会感到幸福，而人会。
同样的，武器也不会有所欲求，一柄刀被折断了扔在地上，只会悄无声息地接受空气的氧化与腐蚀。而一个人被打倒了，却总想挣扎着站起来，因为他的爱——伊万现在终于敢在心里说出这个字了——他的爱还在楼下的某个路口等着他呢。
【注释】
[1]那个字（the Word）：这是一个私人的脑洞，也联系了一点俄罗斯的东正教背景。目前比较流行的《约翰福音》译本开篇是：“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上帝。”这段话的英文是:“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 and theWord was with God, and the Word was God.”在中英文的对照中，“道=theWord”。（圣经的原文是希伯来文，此处暂且不考虑从希伯来语翻译到英语中丧失的语义。）而伊万藏在心中的“theWord”是“爱”，这个“爱”既是他对王耀的感情，也是他对王耀的特指。原则上说他目前不笃信宗教，圣经是作为一种文化背景的东西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把“爱”类比为福音中的“道”，是一种他信仰、赖以生存的东西。
【73】2012.08.19 09:10PM
一桶水迎头浇了下来，伊万昏沉的眼睛眨了眨，猛地变得清明。
韦翰凑在他面前，拍了拍他长着一头白毛的脑袋，“醒过来了？”
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流，流过伤口时又痒又疼。伊万咽了一口嘴里的血沫，说，“那时被我打趴下的三个人是安德鲁刻意安插到你身边的。”
“手下养的鬣狗教训得少了，总是想在主人这里多争两块肉的。”韦翰又坐了回去，“这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确实没发现他还有这点小心思。”而同样的，轻松认出并击败Andrew-K的三名打手，也暴露了这名应聘者的不寻常。从一开始，伊万·塔伊洛夫就是作为一个被监视对象而被招揽至韦翰身边的。
那么韦翰现在把这些捅破，只说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塔伊洛夫及他身后可能存在的隐藏势力不再对韦翰造成威胁，可以把这伪装失败的可怜虫除掉了。
韦翰是不会放他活着出去的。伊万冷静地思索着，眼神瞟了一圈，观察着可能的出路。“说出来可能你不相信，”他故意笑了起来，“我是来保护你的，韦翰先生。只可惜没想到，你才是最不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谁派你来的？”韦翰气定神闲地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叼在唇间，“啪”地点上了火。
“一个好人。”伊万说，“一个因为别人即将丧命而坐立不安的好人。我想他没有你更懂得明哲保身，韦翰先生，你杀人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可他却曾经愿意赔上自己的命去救你。”
“是吗？”韦翰不屑地笑了一声，“那么如果我说，我杀这一人，更多人能因此免于一死。你还会认为你的那位好人比我更高尚吗？”
伊万摇头，“这并不是高尚与否，而是自知之明。谁有资格为生命标注价值？每个人都只能活这一次，您的命是值钱了些，但并不比其他人更为高贵。”
“我们先来谈谈眼下最关紧的问题吧，恕我直言，塔伊洛夫先生——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实身份，但谁在乎呢——你马上就要死了。”韦翰吐出一团烟雾，“这挺可惜，我忽然发现我还挺喜欢和你说话的。你知道么，世界的规则早就改变了。很多年前，在曼哈顿，有一个了不起的秘密项目，在运行的期间无数次阻止了大大小小的恐怖袭击。”
——是机器！伊万的心跳一瞬间飚高。
“但是政府是不可靠的，他们瞻前顾后，既想扩张权利，又要讨好愚民，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某些短视的人将这个项目强行停止了，当初相关资料和组件也不知所踪。”韦翰弹了弹烟灰，瘦削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而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找到它的碎片，将其重启。你认为我是一个凶手……也没什么错，但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这是必要的牺牲。”
“不惜杀掉本田菊，也要将BAT并入奥丁科技。你要找的那个东西……在BAT？”伊万迟疑道。
韦翰这次没说话，只是笑意更深了一份。伊万读懂了他的表情。
猫终于玩够了它爪下的耗子，杀意渐渐凝聚。
就是现在！
伊万猛地站了起来后退几步，和他绑在一起的椅子一下子将身后持枪的拉里扫倒，拉里的枪掉在了地上，被伊万一脚踢远。格伦和克里夫也把枪举了起来，伊万拖着椅子一个甩身，横扫了一圈的椅子腿将格伦逼退了一步。前特工借这个空当闪身到克里夫身后，腿部还和椅子绑在一起，不能提膝去撞，便心一横施以头槌，克里夫后脑受袭，不受控制地扑倒向前。
局面顷刻之间被打开了。但是还不够。伊万一时挣不开拷住双手的手铐，腰腿也皆被束缚，行动极为不便。而眼前拉里正在向枪爬去，格伦在面前不到两米之处正举起枪，就连韦翰都拿起桌上的小刀虎视眈眈。
格伦直指伊万头部，手指扣动扳机——
“砰！”
倒下的竟是格伦！饶是身经百战如伊万，也多看了一眼才敢确认。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金发男子赫然出现在门口，伊万还没来得及辨认出他的身份，那人便又是一枚子弹射出。
“砰！”
拉里大叫一声，上臂顷刻之间血流如注，刚刚握住抢的手一阵抽搐，枪又“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韦翰见势不妙，欲夺门而出，伊万却比他更快，整个人带着背上的椅子自杀袭击般的砸了过来。门口的男子也伸手一挡，把韦翰猛地往房内推去。伊万和椅子压在韦翰身上，椅子木质的坚硬棱角毫不留情地当场压断了韦翰几根肋骨。可怜的韦翰先生一生光鲜，还是第一次遭受这份罪，挣扎了几下便只剩微弱的呻吟。
克里夫趁乱爬了起来，飞速地摸出枪来，但来不及了，今夜的不速之客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枪口正对克里夫的面门。权衡再三，他很识时务地举手作投降状缓缓蹲了下来，主动将枪远远地扔开。
伊万此时才看清楚面前的人，他认识这张英俊的脸。
那个风流浪子，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好久不见。”弗朗西斯一边把韦翰的三位保镖捆起来，一边冲伊万打招呼。然后又从地上捡起韦翰的小刀，三两下割断了那些死死地勒着伊万的塑料绳，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弗朗西斯这会儿显然沉浸在初次当英雄的亢奋里，抓着这里唯一认识的人，嘴里止不住的絮叨，从“反派死于话多”说到“这仨人拿的枪不错”，然后忽然一拍大腿：“警察听到枪声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得藏起来！”说完拉着伊万就跑。
布拉金斯基先生忍不住问他：“你不觉得我们留下的痕迹有点太多了吗？”
“别怕，”波诺弗瓦先生深情一笑，也许在他的心中伊万早就被替换成了梨花带雨的公主，“我留着后手。”
“……”伊万抛给他一个白眼。
弗朗西斯显然准备得很充分，两人很有效率地绕过来自各处的视线从后门逃了出去。伊万刚准备向法国人倾倒他一肚子的问题，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科尔先生！”托里斯焦急地呼唤他，“我和菲利克斯把人从枪击现场带出来了。但是他情况好像不太好！”
“枪伤？”伊万问。
“不。这位……这位……”
“王耀。”
“这位王耀先生身上有些旧伤！刚刚的躲避中可能给他造成了二次伤害，现在意识已经不大清醒了！”
伊万不假思索道，“先往附近的医院送，我马上就来。”话没说完，就越走越快，几乎要飞奔起来。
弗朗西斯忽然出声，“看来我们要分道扬镳了？”
伊万一愣，停下了脚步，回头问，“是谁派你来的？”
“和你一样。”弗朗西斯说。
伊万皱眉，“王耀？”
“不。”波诺弗瓦先生优雅地摇了摇头，金发在空气中微微扬起。
他笑了。
“是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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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手铐/塑料绳：指的是塑料约束带，也叫塑料手铐。如图。
【Free Talk】
这一更里用到了“血流如注”这个词。最开始写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打了个“血流如柱”，看着觉得非常诡异，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倒蜂蜜的时候流下来的液体不也像一个小小的“柱子”嘛！
然后想了想还是百度了一下，度娘百科说是：“血流如注：血流得像射出来的那样。形容血流得又多又急。注：灌注。”
看得有点囧，忽然觉得我这个中文系还有超————多东西要学习。
_(:з」∠)_好了，滚去写论文。
PS.有没有发现我的坑品也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