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已北

写在前面：

1.是以前写的《黑暗如雪》番外，不是新文。刚发现这里没有，所以搬过来。

2.CP是米耀，算是BE。

How to make friends with Chinese?

——与中国人交友的十条行动指南

一.放弃一切关于中国人的奇怪想法

王耀盯着面前金发碧眼的新室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虽然他是在无法不对面前的奇异景象大惊小怪……也许这是美国人见到陌生人的特殊礼节呢？

刚才他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呼，告诉他自己是中国人，然后美国同学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噼噼啪啪地摆起了武打动作，嘴里还叫喊着：“嗷——哈！”

来这里之前老师可没说过美国人连打个招呼的几秒钟时间都要表演一套杂耍！王耀使劲地回忆之前学过的东西，试图让自己的抽搐的面部肌肉变得像用熨斗熨过一般妥帖。美国文化概论绝对没有提过！美国社交礼仪上也没有写这种礼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纠结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像猴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还礼，王耀忍不住出声了，“呃……请问你在干什么？”

“啊？”美国人看起来似乎还挺惊讶，语调里带着明显的怀疑，“你不知道吗？”他又迅速地来了一遍刚才的拳脚动作，“布鲁斯·李！”

“哦……我知道。”王耀忽然明白了，“你给我看这个……就因为我是中国人？”

“当然！”美国人又委屈又沮丧地点点头。

“哦，好吧。”王耀乐了，“其实你并不需要这样……不过还是谢谢你。请问你是？”

“阿尔弗雷德·F·琼斯。”阿尔推了推快要滑下来的眼镜，脸上带着大大的微笑指了指旁边的床铺，“你的室友。”

二.也别随意给他贴你想象中的文化标签

“你会武术吗？”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阿尔弗雷德瞪着蓝色的眼睛神神秘秘地问，“听说中国的街头老奶奶都有独门绝招，是真的吗？”

“……”王耀皱着眉，感到好笑的同时又有些为难，“呃，武术并没有那么普及，事实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掌握它。”

阿尔弗雷德把手插进口袋里，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见新开张的中国面馆，眼睛又亮了起来，“你会这个吗？”他指着面馆里正在把拉面甩得虎虎生风的美国学徒。

“我不是厨师。”王耀眨眼。

“那京剧呢？”阿尔又指指面馆墙上贴着的中国剧团的海报，上面印刷着铜锤花脸的彩色脸谱。

“事实上在中国，京剧的听众基本上是老一代人。”王耀也想叹气了，“况且，难道每个法国人都会唱歌剧吗？或者每个美国人都会打橄榄球？”

阿尔弗雷德不说话了，快到宿舍门口时才又抬起了头，王耀硬是从那双蓝眼睛里看出了三分梦想落空的失望、三分幽怨、还有四分玩笑意味——

“你真的中国人吗？”[1]

三.给他讲讲你的最爱

“这是什么？”王耀疑惑地问，“超人什么时候开始带起头套了？还没有披风？”

“这是美国队长！”阿尔弗雷德弹着长腿把自己收藏的一堆漫画抱到了桌子上，“这是蜘蛛侠，还有金刚狼，绿巨人。”说着，他又抽出了一本，“这才是超人，他旁边的是蝙蝠侠、绿灯侠、神奇女侠、火星猎人、海王。”[2]

王耀被一堆花花绿绿的漫画人物搞得头晕，“你是怎么区分清楚他们的？”在王耀眼中他们看起来都大同小异。

“这是小菜一碟！”美国人的眼里迸发着热情，“我可是要拯救世界的Hero！”

四.和他达成某种默契

“假设我们有一台电脑，16比特的虚拟地址，256字节的页面大小，可能16位系统有直接内存访问功能。前几个页面文件用于保存硬件标识等信息。假定分页表头有八个状态位，这八个状态位分别是……有人知道吗？”[3]

金斯伯格教授在讲台上踱来踱去，视线穿过厚厚的镜片扫视着教室里的学生们，“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也许很难，但是有人想要挑战一下吗？”

感觉到教授正在看向这里，王耀第九次用手肘撞阿尔弗雷德的胳膊，小声叫他，“醒醒，阿尔！快醒醒！”

阿尔弗雷德哼了一声，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黑板，视线与台上的金斯伯格教授撞了个正着。

“琼斯先生，”金斯伯格教授面无表情地问，“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想法吗？”

阿尔弗雷德愣住了，谁来告诉他刚才教授说了什么？！

王耀企图小声提示他，“16比特的虚拟地址，256字节的页面大小——”

却被以严厉著称的金斯伯格教授打断了，“——王先生，你可以把你的结论大声告诉所有同学吗？”

说到一半的话被王耀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清了清嗓子，“一个有效位，一个修改位，一个参考位，五个允许位。”

金斯伯格教授略带惊讶地挑起了眉，“答对了。”他又在讲台上走了一来回，“那么，现在有谁能给我们分析分析他是怎么算的吗？”

一片沉默。

终于搞清楚教授在问什么的阿尔弗雷德看了看四周低着头的同学们，慢慢地举起了手，“I can, Professor.”

五.可能的话，和他一起做成一件事情

“嗷——”阿尔弗雷德尖叫着一头扎进自己的床，“终于结束了！这太酷了！”

“哦，拿奖金是挺酷的。”王耀跟在他后面进了寝室。

“不，我说的不是奖金。”阿尔弗雷德的脑袋从枕头里抬了起来，“我们赢了！想想那些被我们打败的人，他们可是全美顶尖大学的顶尖计算机天才们！”

“你也是顶尖大学的顶尖计算机天才。”王耀微笑着看他。

“得了吧，耀。没你我可做不成。托尼说我们两个就是战无不胜的底比斯圣队！”[4]

“底比斯圣队？”王耀古怪地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阿尔弗雷德不解。

“我的天，”王耀扶额，“你真的从来都不看希腊历史，是吗？”

后来阿尔弗雷德终于第一次认真通读了希腊历史，然后把托尼揍了一顿。

六.如果一定要分开，就和他好好道别

“别愁眉苦脸的，”王耀困惑地看着穿着学士服的阿尔，“只是毕业了而已，而且我暂时不打算回中国，我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阿尔弗雷德露出了一个像哭一样的苦笑，“耀，是不是我忘了告诉你，我要去弗吉尼亚州了。”

“弗吉尼亚州？”王耀的眉毛几乎要因为惊讶而跳进刘海里。

“对，这是我父母的要求。”阿尔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我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我从小在堪萨斯长大，但他们一直都在华盛顿。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七.在他需要你的时候，再次出现

深棕色的木地板，深棕色的原木柜台，深棕色的木质桌椅，王耀穿着正式的西装，在咖啡厅里盯着深棕色的咖啡杯和深棕色的咖啡出神。

911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正在他的脑海里酝酿。就像大海中心的漩涡，不断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直到完全占领他的意识，让他坐立难安。

他正在等一个合作商，准确的说，是一个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的合作商。王耀又确认了一遍时间，决定再等十分钟就走。他现在已经对对方的人品和诚意产生了怀疑。

他沉默着，疯狂的想法和越来越强的烦躁在他的脑中兴风作浪。

终于，一个人走了过来，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是你？”王耀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西装革履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先生咧开嘴笑了，“是我。还有，抱歉，我迟到了。”

八.如果一切顺利，可以创办你们共同的事业

“嘿！耀，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美国人站在门口欢呼了一声，几步穿过空旷的顶楼，大大咧咧地一掌拍在王耀肩上。

王耀摇晃了一下才阻止了自己扑向面前的地板，他无语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阿尔弗雷德和他身上一本正经的西装，“首席执行官阿尔弗雷德·F·琼斯先生，我本以为穿着西装在法庭上厮杀一场至少可以把你暂时拉回成人的世界。但现在看来我确实太天真了。”

“别提今天的官司了！”阿尔弗雷德一下子跳了起来，“那头嘴巴涂得像血盆大口的母牛竟然企图把被告潜入我的办公室的录像定义为‘非客观’的！让人简直怀疑她以为我的脑子像她一样是一坨变质的沙拉酱！”

王耀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那最后呢？判决是什么？”

“找了一个只比起辩护更适合回蒙大拿种田的律师，”阿尔边扯掉拘束的西装外套边说，“那个蹩脚的商业间谍估计几年内都别想回家吃感恩节烤火鸡了，还有那个险恶的想要挤垮我们的死胖子，上帝会保佑他不要被咬着丑闻不放的记者们的口水淹死。”

“干得好。”王耀干巴巴地揶揄道，“再一次拯救了世界的Hero。”

阿尔弗雷德像是没听出王耀话中小小的嘲讽，得意地挺直了腰，连头上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似乎都翘得更高了。他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这空旷的一整层楼发生了一些变化。

“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这几年来我第一看到你没有在那里忙来忙去。难道说你的‘报丧女妖’已经——”

“它不是‘女妖’，阿尔弗雷德。”王耀受不了地打断他，“我倒是宁愿你像最开始那样把它称为‘天使’，虽然这名字同样糟糕透顶。”

“那合起来不就是——‘报丧天使’？”阿尔俯着身子笑了起来，领带随着胸口的起伏不断地摇晃，“这名字可真怪，耀。结合了北欧神话和基督教传说，但听起来是如此的哥特。”

王耀也笑了，伸手轻轻地拉过阿尔的领带，让丝质的布料划过手指，“别胡乱下定论，我可从来没给它起过名字，无论是‘女妖’还是‘天使’，都是你说的。如果是我的话——”他顿了一下，想了想，“可能我只会叫它‘机器’（The Machine）吧。”

九.别忘了了解他的想法

“想要预测人们的行为，它必须得知道人们怎样活动。”王耀和他的朋友沿着河岸缓缓地着散步，“所以现在它在向所有人学习，包括你。”

王耀向阿尔挑了挑眉，神色中露出一分带着点调皮的得意。

“你说的它就像个孩子一样，还是个正慢慢学着走路的孩子。”阿尔说着，站定了身子，和王耀一起望向宽广的水面。

正值夏季，映着傍晚的余晖，带着水汽的湿润的风扑在他们脸上。“它就是个新生儿，”王耀说，“但用不了多久，它就能长成巨人。”

“我们什么时候把它移交给政府？”阿尔扭头看向王耀。

“等到它稳定下来，真正开始工作，等到它从芸芸众生中找出它的第一个恐怖分子。”王耀慢慢地说，“然后我会封闭它，让它自我更新，自我维持，自我修复，让它成为一个无人能解的黑箱，成为能保护自己的守护者。”

“我们必须确保它以一种我们希望的方式被使用，阿尔。”

十.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别让他伤心

“阿尔弗雷德！”王耀大声对着手机喊，“阿尔弗雷德·F·琼斯！你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抱歉，耀。”电话那边的声音随着凌乱的呼吸声一齐挤进听筒，“我看错了他们，快离开这里！我——”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随后是巨大的碰撞声，通话猛然中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

第二天。早餐时间。

咖啡杯被失手打碎在摊着报纸的桌子上，棕色的液体蔓延到报纸的左下角，浸湿了并不起眼的讣告栏。

小小的一方讣文配着不太清晰的死者照片。黑白相间的图像，依稀可见那人眉目间神采飞扬、夺目耀眼。

 

-THE END-

注释：

1.这一段基本来自张佳玮的《“你真的是中国人吗？……”》https://www.douban.com/note/253301557/

2.复仇者联盟、X战警、蜘蛛侠都是漫威旗下的超级英雄，超人、蝙蝠侠等正义联盟成员是DC旗下的超级英雄。

3. “假设我们有一台电脑……”金斯伯格教授的这一段话来自《社交网络》（The Social Network）。

4.底比斯圣队：古希腊城邦底比斯的一支精锐部队，共300人，由150对同性恋伴侣组成。